今年春节,是自产假之后,我和皮卡丘待在一起最长的假期。
因为疫情。
两岁半的他并不清楚外面发生了什么,他只是为妈妈可以不上班每天陪着他开心,同时又为不能出去玩郁闷烦躁。
每天清晨,他起床后第一件事就是跑到阳台,看着外面明媚的阳光,问我,“妈妈。我可以出去玩吗?”
“不可以。”
“为什么?兰花城还关着门吗?”
“是的。”
暖暖的阳光倾泻进来,可以看到在空气中跳舞的细小灰尘。他无暇顾及这些,只是失落地站在窗前,久久地,盯着楼下那几棵光秃秃的小树。它们像他一样,垂着脑袋,无精打采。
这样的日子对他来说是极其难熬的。我可以下楼买个菜,放个风,他却连门都不能出。
而我,满心欢喜地享受这母子相伴的幸福时光的同时,又是满心的忧虑和不安,我不知道这样足不出户的日子还有多久。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解释,爸爸妈妈出门的时候,突然戴上了口罩。门前车水马龙的街道,如今车辆稀少,行人寥寥。
他平常最喜欢去玩的兰花城游乐场,却总也不开门。最爱的草莓,我给他买不到。而且,每天只能隔着手机看看,心心念念的姥姥。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解释,我的皮卡丘,他还那么小。
每次从外面回来,我都要在门口先用酒精把全身喷个遍,进门后立刻洗手换衣,总是害怕自己会带回一点点不好的东西。我的皮卡丘,他还那么小。
正式上班前一天,因为严格的封闭管制,我只能把皮卡丘送到他奶奶家。
那是禁足十几天之后,他第一次出门。
他兴奋地跑来跑去,上蹿下跳,抱着自己都没机会穿的新衣服新鞋子,迫不及待站在门口,催促我快点给他穿好。
他沉浸在终于可以出去的喜悦中,却不知自己将要和爸爸妈妈分开许久。
下高速时,通往县城的路已经被封,我们只能打电话,由皮卡丘的爷爷奶奶来高速口接走他。
“一会儿你去奶奶家了,要乖啊。”
“妈妈去不去?”他好奇地打量着那些全副武装的警察,身穿防护的医生,漫不经心地问。
“不去,妈妈要回去上班。”
听我这样说,他有些着急,扭身搂住我,“可是,可是我想和爸爸妈妈一起。”
我鼻子一酸,把他放在腿上,紧紧抱住,不愿松手。只希望时针走得慢一点,再慢一点,好让我有足够的时间,再抱抱他。
可是,终究还是到了分别的时刻。我把他的衣服整理好,口罩戴好,万分不舍地将他抱下车。他走了两步,停下来,回头朝我摆了摆手。
“妈妈,我走了啊,过两天就回来。”
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,我再也忍不住,哭出声来。我突然发觉,我是如此害怕,害怕一切形式的分离。
不是没有和他分开过,也不是第一次送他去奶奶家。但这一次的分别,和之前的每一次,都不同。
我不知道疫情什么时候结束,交通管制和小区封闭什么时候停止。
我不知道,皮卡丘什么时候能回来。
两周三周?还是一个月两个月之后?
一场归期未知的分离,让我的心支离破碎。一地凌乱,拾不起。
回家之后,我一点一点收拾皮卡丘的衣服,玩具,随处乱扔的东西。每一样,每一件,都仿佛留着他的温度,他的影子。
那辆横在阳台中间的小汽车。他坐在上面, 一边转动方向盘一边喊着,“妈妈妈妈快上来,我是司机,你是乘客。现在我们出发,去兰花城!”
那些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布娃娃,毛绒熊,哈巴狗,都是他的病人。这段时间,他和我一样,目力所及的,都是救死扶伤的白衣天使。他学着他们的样子,一本正经地穿好白大褂,戴着听诊器,给他的病人打针输液,喂药治病。
我捡起沙发跟前的玩具炒锅,如果知道这是皮卡丘走之前和我玩的最后一个游戏,我一定会安静地坐在旁边,等他做完那份“炒大米”。而不是把他的“炒锅”夺过来随手一扔,满脸不耐烦地催他赶快睡觉。
还有茶几上放着的黄色水杯。他抱着杯子,两手交叉,对我说,“你不听话,我生气了!”当时我只觉得哭笑不得,现在却倍感心酸。是不是我曾不经意间说过这样的话,所以他才会有样学样?
后来呢?还没等我接话,皮卡丘扭过头来,“妈妈。你叫我一声呀。”
“嗯?叫你什么?”我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。
“你叫我,叫我恐龙皮皮。”
“恐龙皮皮!”
“哎!”他响亮地应了一声,放下杯子,走过来,拉住我的手。
“好了,妈妈。我不生气了!”
现在,他的玩具整整齐齐地待在自己的位置。它们和我一样,开始日复一日的漫长等待,等待阴霾散尽,春暖花开。
作者 陈熙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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